最先注意到这道身影的,自然就是眼睛一直时不时往外瞟的常升了。
当下赶紧发挥奥斯卡级别的演技。
做出一副震惊和不敢置信的模样,瞪着眼睛,指着外面惊叹道:「这……这是!!?」
众人这边正兀自摩拳擦掌,干劲儿满满准备出发。
见到常升这样子。
心中疑惑,纷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先后往外看了过去,蹙眉凝神分辨着外面那道身影。
哄闹的厅堂之内一下子倒是「唰」地安静了下来。
只见来人龙行虎步,大开大阖的步伐,稳健之中带着英凛和风霜,须发皆是泛白,身着代表着国公身份的麒麟补子深赤色团领袍,头上戴着乌沙翼善冠,腰挂玉带……
不是刚刚见完朱允熥丶又去户部尚书傅友文府上赶了个饭点的傅友德又是谁?
如此招摇且明显的打扮,自然立刻就有人辨认出来。
惊叹道:「傅……」
「傅友德!!!?」
这声惊叹也如同平静无比的湖面上被投下的一块巨石,不仅立刻打破了此间短暂的沉寂,而且还在所有人心里都激起了一阵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
「什麽?傅友德?」
「这种时候……他来这里做什麽?」
懵了,所有人全部都懵逼了——这种时候正是要各显神通的时候,接下来,双方可不就是什麽老战友的关系了,那是马上就要开始斗法的!
别说蓝玉丶张翼丶曹兴……等一众淮西勋贵和其他的义子丶将领等等,就是作为知情人士的常升,此刻该懵逼还是一样懵逼。
他想过可能是锦衣卫找个由头来这里散布消息,也可能是蓝玉手底下听到了消息来报信。
可傅友文出现在这里,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短暂的哄闹过后。
众人一时想不透这是玩儿的哪一出,一下子自然也不好轻举妄动,所以格外默契地盯着一步步朝里走来的傅友德,各自无言,此间再次陷入一阵严肃的沉默之中。
反倒是朝着他们缓步而来的傅友德捋着胡须,爽朗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蓝玉!你这府上可好生热闹哇!」
「看来咱第一个来你这凉国公府倒是来对了!找你们说话喝酒,都用不着咱一个府一个府去了。」
「哈哈哈哈哈!」
相比于众人脸上的严肃丶懵逼和莫名其妙,傅友德则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豪放大笑丶开口寒暄……
好似大家相互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什麽嫌隙,还是并肩作战丶一起杀鞑子的袍泽兄弟一般。
厅堂内外都只剩下他响亮且爽朗的声音。
这更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了——这傅友德啥毛病?怎麽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心里重重疑惑。
一时竟没有一个人出声应傅友德一句话。
而傅友德看众人一副懵逼的样子,心下虽然如明镜一般,知道这群人为何在此,知道他们为何神情怪异,可面上却立刻做出一副奇怪的样子。
他紧紧蹙起眉头。
语气埋怨地道:「咱常年在外吃沙子,如今得陛下召见,总算得空回了一趟应天府,咱还想着来找你们这群老泼皮叙叙旧,今天出这是怎麽个事儿?」
「你们一个个的,都这麽古怪?」
「咱天生的劳碌命,在外奔波,你们这群老泼皮在应天府日日寻欢作乐,醉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这一转眼都不认识人了还是咋滴?」
傅友德只当自己是来叙旧的老战友。
对着众人一顿输出。
怎麽个事儿他当然知道,不过他既然已经决意要去浙江丶福建那边了,这时候当然不会和蓝玉他们这一伙人有什麽敌对立场,演还是要演的。
至于他今天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也是再演一波啊!把他们这群人的情绪往高了拉,再让这群人亲眼见到自己皆了去沿海的圣旨——以此达到拖延他们的效果!
当然,傅友德自己是想不到这操作的,主要道衍还是他的好哥哥傅友文。
傅友文先是猝然得知傅友德回京的消息。
回府和傅友德一顿饭还没吃完,这消息都已经在应天府的大街小巷都传开了……这速度……要说没有朱允熥在背后推波助澜,傅友文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朱允熥心眼子多,傅友文的也不少哇。
当下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明白过来朱允熥的用意——这是要借傅友德在应天府的一去一留做文章,把这群淮西勋贵演一波,拖住他们让他们再安分些时日!
与此同时。
傅友文又一方面心里已经决定跟着朱允熥梭哈。
另外一方面则是想着。
既然傅友德去浙江丶福建一带已成不可更改的定局。
那把这群淮西勋贵拖得越久一些,于公附合朱允熥的意思,算是一搏圣心,于私,傅友文自己也是喜闻乐见的。
想到这些。
傅友文心里自然也立刻有了主意,傅友德一顿饭才吃到一半就被他推着来凉国公府来陪演来了。
是以连常升都一下子不知道这是什麽情况。
至于此间其他勋贵……
他们心里这正对傅友德突然出现一阵纳闷儿呢,却没想到反而被付不用的先质问他们怎麽那麽古怪。
一时之间。
不少人心里草泥马都在奔腾。
「古怪?你老傅才特麽古怪吧?」
「今天怎麽个事儿你不明白麽? 你这麽悄眯摸儿地跑应天府来,不就是明明上摆着要跟咱作对麽?」
「你还好意思问?」
「该不会是来这里和咱耍手段来的?正所谓兵不厌诈,说不准这老小子就是来套消息丶下陷阱儿的!」
「……」
众人虽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和傅友德的话,以及回应他这好似什麽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肚子里已经开始疯狂腹诽起来……
而且心里想着傅友德对他们的威胁,一个个更是已经暗自戒备警惕起来。
以往的交情归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