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开一个玉瓶的塞子,一股清冽而又充满了浓郁生命气息的药香,瞬间在小小的山洞中弥漫开来。瓶中,是碧绿色的丶如同琼浆般的膏状药体。
“这是‘九转回春膏’,对你妖狐血脉的伤势有好处。”苏青说着,用手指小心地蘸取了一些药膏,然後看向沐南烟,“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沐南烟轻轻“嗯”了一声,顺从地转过身,将自己那血肉模糊的背部,展现在苏青面前。
当苏青的手指,带着一丝冰凉的药膏,轻轻触碰到她身後那断裂的尾根时,沐南烟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猛然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那里是妖狐一族力量与感知的源泉,九尾尽断,其痛苦不亚於修士的道基被人生生挖去。
“对不起,我轻点。”苏青的声音里充满了歉疚,他的动作变得愈发轻柔,如同在对待一件最珍贵的丶一触即碎的瓷器。
冰凉的药膏,缓缓地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之上,起初是刺骨的疼痛,但很快,一股温暖而舒适的治愈之力,便从伤口处缓缓散开,流遍四肢百骸,让她那因为剧痛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她能感觉到苏青的手指,在她的背上轻柔地移动,小心地避开那些碎裂的骨骼,将药力均匀地导入每一寸受损的肌理。他的动作很专注,很认真,那双曾手持巨剑丶屠戮四方的杀伐之手,此刻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沐南烟的脸颊,不知不觉间,爬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之中,在这冰冷黑暗的山洞里,这份近在咫尺的温柔,却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丶几乎要将她融化的暖意。
处理完背後的伤势,苏青又用乾净的布条,为她做了简单的包扎。
“好了。”他轻声说道。
沐南烟转过身来,看着他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不由分说地从他手中拿过那个玉瓶,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执拗:“现在,轮到你了。”
苏青想说自己可以,但看着她那双泛着水光丶却无比坚定的眼睛,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缓缓地褪去了自己身上那早已与血肉粘连在一起的破烂上衣。
当他的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即便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沐南-烟,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根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躯体。
纵横交错的伤口,深可见骨的裂痕,大片大片被雷电灼烧出的焦黑,甚至有些地方的血肉已经完全消失,露出了下面闪烁着灰绿二色光芒的丶同样布满了裂纹的骨骼。这具身体,就像是一件被最残暴的工匠,用锤子和凿子,肆意破坏过的艺术品,充满了破碎与毁灭的美感,触目惊心。
沐南烟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蘸着药膏,学着苏青刚才的样子,一点一点地,为他涂抹着伤口。她的动作远没有苏青那般熟练,甚至有些笨拙,好几次都因为看到那狰狞的伤口而心疼得手抖,将药膏涂到了旁边完好的皮肤上。
苏青却始终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为自己心疼,为自己流泪,看着她那专注而又笨拙的样子,他那颗因为窥见了残酷真相而变得沉重冰冷的心,也彷佛被这滚烫的泪水,渐渐熨帖丶温暖。
“苏青……”沐南-烟一边涂着药,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地问道,“我……我杀了他……用手……一下一下地……”
她没有说自己是不是害怕,也没有说自己是不是後悔,只是用一种陈述的语气,将那段被她刻意压抑在心底的丶最血腥的记忆,吐露了出来。
她在寻求一种认同,或者说,她在害怕,害怕苏青会看到她那般疯魔而残忍的一面。
苏青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那只沾满了药膏和泪水的手,将它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南烟,”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道,“你不是在杀人。你是在审判一个罪人。你做的,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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