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勖此时正仰躺在榻上丶身上盖着厚厚的锦毡,他一边看着校场上的骑士较技,一边开口说道。
「孩儿拜见阿翁!」
高承信入帐后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其用力之猛,哪怕地上铺着地毯,张岱听到那膝盖撞下的声音都替他疼得慌。
他这里正犹豫着该要如何礼见,榻中的杨思勖便说道:「张郎得体人家的少俊子弟,不必效此奴性,常礼相见即可。我这里风痹足痛丶难能起行,并不是特意躺在这里倨傲见你。」
「虢公国之忠耿丶劳苦功高,小子慕名久矣,能得召见,心甚欢愉,岂敢妄自怨念!」
张岱听到这话后,连忙入前深揖一礼,继而便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向上打量,正望见杨思勖也正垂眼端详着他,视线略一接触,那老眼虽然有些浑浊,但是仍然锐利,张岱自觉有些不恭,便又连忙低下头去。
「张郎可有什麽仪态气度相类的同宗兄长?」
杨思勖在看了张岱一会儿之后,忽然又开口问道:「今虽初见,但观儿郎风采却仿佛旧识。」
张岱听到这话后不免一愣,旋即便又说道:「小子于大父门下乃是孽长丶并无同祖兄长,更上倒有多位亲长仁兄,但家人皆言小子貌类母族,因与诸兄颇有差异。」
「张郎是息国公外族,或许阿翁旧事武太后朝有见类似。」
高承信连忙在一边说道。
杨思勖听到这话后又深深打量张岱几眼,然后摇头道:「不是武氏诸人,但是谁呢?人老健忘,想不起了丶想不起……」
他嘴里念叨着,老眼中却忽然泛起潮意,冥冥中仿佛有什麽飘渺的人或事为其所遗忘,只在心头萦绕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怅惘。
接下来张岱便和高承信一起坐在帐中,一同欣赏着校场上骑士们的竞技。至于杨思勖则仍沉浸在那一股惆怅的情绪中,谈兴并不高。
看着这宽阔的校场,张岱也是颇为眼热。
他家宅虽然不小,但是居人也多,可没有这麽大一片空闲地方搞什麽校场马埒,想学什麽控马之术或是马球之类,要麽得在坊间租赁球场,要麽就要到郊外去,都不是很方便。
他倒不指望自己能够操练成什麽弓马娴熟丶武艺绝伦的勇猛大将,但对自己也不乏出将入相的职业规划和期许,当然也需要骑术基本功过关。
而且诸如丁青之类的亲信也要好好操练,无论是拱从保护还是日后上阵杀敌,也都需要娴熟的技艺。如果家中能有这麽大一片场地,操练起来可就方便多了。
「张郎也爱这些军卒戏技?」
杨思勖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到张岱神情专注的欣赏着校场上的演武,于是便笑语问道。
张岱闻言后便点点头:「某虽都下无赖少徒,亦有尚武尚功之志,因闻虢公威震西南,身虽未至,心甚向往。来年气力养成,若能从征麾下,亦所愿也!」
杨思勖听到这话后便大笑起来,抬手指着张岱说道:「我军中武夫,言行尚直,张郎此言或是恭维,但我却当了真,来年若再有徵事,辟你从征,你可不能推脱!」
「这是小子的荣幸!」
张岱闻言后便也连忙说道,他也希望能增加自己的阅历见闻。
瞧着杨思勖对张岱的态度还算和蔼,高承信便又连忙起身道:「今日孩儿与六郎来拜见阿翁,问安之馀还略存私计,事关北门霍公……」
他这里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张岱也赶紧趁机讲述一下自己的疾困,求杨思勖加以庇护。
张岱见状后便也连忙站起身来,将得罪王毛仲一事向杨思勖讲述一番。
他与杨思勖虽然没有什麽亲密的来往,但飞钱的利益也有对方一份,而且他无意间阻止王毛仲女儿入宫,不只对惠妃好,同样也是帮了一把内官。真要让王毛仲把这事做成了,那内官们在其面前更抬不起头来。
杨思勖在听完这话后,便皱眉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儿便抬手示意两人归座,然后又召来一名侍者低声耳语一番。
那侍者受命后便匆匆退下,过了约莫一刻钟有馀才又返回,其身后跟着两名身形健硕且年纪不大的宦者,其中一个手中还捧着一个数尺见方的锦盒,走进帐中后便将锦盒恭恭敬敬的摆在杨思勖面前案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