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切勿深恶忠王
王翰这麽说当然只是戏言,王昌龄今日登门来访,主要目的自然还是拜访张说,也算是省试前的干谒。
眼下的张说固然已经不再是执政的宰相,但仍然在士林中颇具影响力,尤其还保留了尚书右丞相和集贤学士的官职,他的个人喜好仍然能够决定相当一部分士子的命运。
朝堂中张说的那些政敌们,或许会将张说本人与其亲属丶亲信们列作打击的目标。可如果张说欣赏谁他们就打击谁,那无疑就成了疯狗一般,已经不再是打击对手,而是给自己树敌了。
张岱有没有在家里称赞过王昌龄的诗,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但王昌龄的确已经是才名不小了。
尤其他开元十二年游历河陇期间,创作出了一系列的边塞诗,诸如流传后世的《出塞》《从军行》等名篇,「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等名句,也都令其才名大燥。
听王翰说王昌龄也要和自己同期应举,张岱自是不免感觉有点压力,这可是真正的大神级人物,自己一个西贝货与这样的人物同场竞技,紧张是难免的。
不过他心里还有一点疑惑,忍不住望着王昌龄询问道:「少伯兄既于京兆府取解,凭此才志,竟然未得解头?我观京兆裴司案也是识鉴分明丶取舍公允之类啊。」
虽然最终的京兆府解头成了张岱,但是那个原本的解头杜孟寅也并没有什麽才名彰显,日前张岱还特意寻到其人今年应试的杂文来看,发现也只是中庸之作。
王昌龄既然与之同场取解,胜过其人想是不难啊。如果王昌龄是今年的京兆府解头,自己这里再开大挂夺了王昌龄的解头,那不更爽?
结果自己这里花费了这麽大的力气,最终却只是夺了一个查无此人的杜孟寅的功名,都浪费使用的那些名篇了!
老实说就张岱恶补这几个月的时间,放到现在来说哪怕不抄古人名篇,自觉得胜过杜孟寅都不算多难的事情。
王昌龄听到这问题后不免便面露些许尴尬与失落,一旁的王翰则叹息道:「京兆府天下首府,士人莫不以于此取解为荣,可谓人欲交杂丶良莠不齐。
若无权势帮衬,欲得公允取断自是奢望。况少伯才虽卓异,却难纳窠臼,此度能得取解已是侥幸,安敢再望案首。譬如祖三旧年为宁王夺志……」
「这是什麽情况?」
张岱听到这话便是一愣,他心里正自不解何以得罪宁王,听到与其有关的事情便忍不住追问道。
「学士戏言,愧不敢当。当年应试所拟本就有偏,未能得参状头也有缘故,何谓尊者夺志啊!」
祖咏闻言后便摆手叹息道,而王翰却又冷笑起来:「纵然祖三不得取首,杜绾亦名实不符,因幸名王窃得功名,今其同类为六郎制裁,不亦快哉?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当世纵有权势搅闹,公道自有后人伸张!」
讲到这里,他又指了指送给张岱那文卷并笑语道:「譬如这文选,直将杜绾应试杂文黜落不纳,是其不足为法也!」
张岱听到这里,算是依稀明白了。他之前挑选杂文时,所见开元十二年状元所拟确是中庸且近下乘之作,故而没有选入文集中。
不过当时只是文选高低,当中的隐情他却不怎麽清楚,他爷爷那会儿正伴驾在汝州泡温泉,自然也没人跟他讲述。其实不只是状元杜绾的诗赋他没选,祖咏的也一样没选,因为并不符合体裁的规定。
得知这些事情后他总算是想通了,原来宁王对自己的不满源自这里,大概认为他们没完没了的纠结这一桩故事,乃至于数年后还要作诗嘲之。
不过宁王误会没误会都且罢了,反正现在其人对张岱是绝对没有什麽好感的。毕竟张岱堂而皇之的给皇帝上眼药,搞得皇帝又对他们父子暗示敲打一番,这仇一时半会儿消不了。
王昌龄登门干谒,自然也携带了自己的行卷。张岱讨来看了一看,发现其中也包含着其人的那些诗文名作,另有一部分应试的杂文。
怎麽说呢,的确就像是王翰所评价的那般,王昌龄固是才情卓然,可是一旦限以规矩,则就灵气顿失。
他的那些边塞诗才华横溢丶诵来豪壮,但是应制的诗赋念起来却只是工整,通篇匠气,远不如平常的诗作那麽惊艳。
这其实也是大部分诗人的通病,所以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应制诗佳作甚少。哪怕是王维丶王昌龄等第一流的诗人,他们的应制诗也乏甚惊艳之作,风格和格调掌握又不如那些宫廷诗人一样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