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父子心内也都略存忐忑,可当听到张说这厉言呵斥后,各自心内顿时一定,看来张说还是敬畏圣人对他们一家的恩宠,选择认下这一罪过了。
张岱来时也在思忖,明明昨天都已经确定好一级一级往上闹的行事节奏,怎麽今天又被召入皇帝面前来。此时听到他爷爷的呵斥,心内也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被王氏父子恶人先告状了。
当着圣人和王氏父子的面,张说也不方便传递太多讯息,这就让张岱搞不清楚王毛仲已经把事情扭曲到何种程度。但见他爷爷都认下此事不敢争辩,可想也是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于是他也不急着发声反驳,转身作拜于王毛仲的席前,两眼垂泪却不说话。
王毛仲心内自是深恨此子坏了自己的好事,见其这副模样,便忍不住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狂徒日前自逞邪才艳姿,诱我家奴淫奔相随,若是主动归还丶而非私匿户中,何至今日身受所扰丶还连累你祖父张燕公体面丧尽!」
张岱听到这话,心中暗有了然,他擦擦眼角泪水,转又说道:「霍公误会了,我哭霍公也。霍公半生精明,无奈有子如此,若不早觉,家破身死不远矣!」
「竖子狂言!」
王毛仲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狂妄到当面诅咒自己,当即便拍案而起,瞪眼喝骂道。
在这殿堂之中,张岱自然不怕王毛仲会对自己做什麽,他又转身向圣人作拜并说道:「若非得圣人召见,臣实不知世间竟然有人胆大若斯丶颠倒黑白丶蒙蔽君父!
小臣不才,亦知廉耻,携奴淫奔之事断不敢为。实情是王守贞于坊邸宴请臣,席中臣告以治事之计,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教其多储防疫兽药以备疫情,王氏因喜,赠奴酬我。凡此若有一字是假,臣愿身受极刑!」
圣人听到这话,脸色也顿时变得铁青,旋即便指着王守贞沉声道:「王守贞,张岱所言是真是假?」
「这丶这,启禀圣人,教计是真,但丶但赠奴一事却无。臣那日宿醉未醒,张六他丶他已经引奴而走,臣并未应他!」
王守贞这会儿额头也是冷汗直沁,忙不迭叩首说道。
彼此间只是私下的叙话,又没有什麽签字画押的证据,只不过关于囤积兽药一事还有相吻合的行为,王守贞也不敢否认,但却一口咬定没有赠送奴婢给张岱。
「那他所教此计,你可曾受其惠利?」
圣人又开口说道。
王守贞听到这话后却不敢贸然作答,只是眼神飘向其父作问询状,王毛仲见状后则连忙起身道:「新春天寒,纵然有疫滋生也难蔓延。灾后有疫也是人多知之的常情,并非什麽绝顶妙计。
备药防疫丶助人助己,又怎麽敢恃之以牟利?张岱若以此为恩,凭以邀宠,实在是心迹阴暗丶人所不齿!且不说臣子并未因此赠酬,即便是有,臣也要厉言追回,不可助此凭灾疫而牟利之想!」
「霍公谬矣!人皆趋利,人皆救疫。但使所得有数,莫能咎之。公之所受恩禄,天下难及,以此而非人薄人,久则恐天下无人救疫,霍公欲凭一己而救天下?」
张岱闻听此言后,当即便挑眉向王毛仲问道。
王毛仲多年受到圣人宠信,自然也不是什麽愚笨之人,闻言后当即便说道:「某司职北门,但使宿卫周全丶宸居安详,馀事概是份外,张氏子凭何咎我?今日只说诱我逃奴事,莫言其馀!你若仍要狡辩,且将逃奴引来,当殿审问!」
「张岱,你还有何言?」
圣人这会儿也有些不耐烦,他本意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张岱老老实实跟王毛仲低头认错丶哪怕面子上敷衍一下,他都就此将事情打住,不再任由发展下去,可偏偏这小子全无眼色,仍然要继续纠缠下去。
「若别无所进,还不速向霍公谢罪!真道圣躬闲处,听你于此巧言令色丶搬弄是非!」
张说也在一旁说道,如果别无所言有力回击王氏父子的胡搅蛮缠,在圣人有意息事宁人的情况下,还是暂且低头才是最优解。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更加的有悖圣意。
张岱这会儿心思也在快速转动着,他自知今天的重点压根就不是什麽逃奴不逃奴,而是要争取皇帝的态度,只有能将皇帝争取过来,才能打击到王氏父子。
皇帝不知出于什麽样的心理,直接跨过司法程序干涉此事。可现在事情的重点难道不是该要如何认定王守贞的罪责?怎麽闲到来掰扯自己究竟有没有私纳逃奴!
「此两奴确是王守贞相赠,只恨臣轻率受纳,无所凭证,今竟遭其诬枉!昨日臣自金吾卫将王守贞引赴河南府途中,其人因恐臣将对其不利,是故自陈缘由。
有北门官旧于长安暗助王守贞施行非法,此事霍公犹且不知。而今此官以此胁迫,王守贞欲赠女贿之丶以稳人情,因恐事为霍公所觉,便来臣处索取前赠。其悖情负义若斯,臣亦耻为其隐!」
既然这爷俩摆明了要信口雌黄耍无赖,张岱也不怕他们,瞎话张口就来,而且直指王守贞瞒着其父在北门结党营私丶暗行非法。
(本章完)